我是代明,我是一名艾滋病病毒感染者。我和所有人一样,希望有一个健康快乐的人生。我想要感谢所有不区别对待我们的医生和护士,你们让我们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,点燃了我们对生活的希望;我也想对害怕我们的医护人员说,我理解你们的担忧,我并不想给你们添麻烦,我们只想和其他人一样,在生病的时候,能去医院看病。牙疼的时候,可以拔牙;受伤流血的时候,可以得到及时的包扎;骨折的时候,可以及时获得复位和固定。我想和所有的人一样获得治疗机会,希望当我告知您我是感染者时,不会被推开,不会被区别对待,请不要拒绝我。当然,我会坚持服用抗艾滋病病毒药物,使自己不会将病毒传给你和其他人。
2018年,我去北京某牙医医院看牙,为了配合后续的治疗,需要拔4颗牙,在拔了3颗以后,医院突然要求抽血,虽然我心里十分恐慌,但是还是配合院方做了抽血化验。结果正如我担心的,他们检测了HIV,发现我是感染者。当时的主治医生立刻停止继续给我拔牙,并且拿了很多的材料让我签字,还问我:是否有性生活这样的问题。我觉得隐私受到了侵犯,我不知道这跟拔牙有什么关系。面对诊室中的医生和护士,我觉得无地自容。后来医生叫来了医院的副院长,她问我:“你怎么得的艾滋病啊?”我当时感觉舌头发干、发苦,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。我假装镇定地去应对他们的问话,甚至把我吃的药物,也拿给了院方看,换来的是主治医生对我说:我不能再给你拔最后一颗牙了。院方也不同意为我继续治疗。后来经过3次沟通,院方还是拒绝继续为我进行后续的治疗。那位主治医生托人和我说:如果我愿意,可以继续为我拔最后一颗牙。我拒绝了。我感觉自己被歧视了,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。我的牙现在还缺着三颗,我害怕重新回到牙医诊所,害怕不堪的经历会被再次唤起,害怕感染HIV以来的各种创伤,又会再次涌上心头……
从2018年以后,除了传染病医院以外,我从来没有进过其他类型的医院。直到2022年1月,我当时特别的焦虑,我认为我需要去精神医院看一下,传染病医院没有相关科室,我不得不再次走入了“普通医院”。医生问了很多相关的问题,大约有十五分钟后,医生问我:“你还在吃其他的处方药吗?” 医生的语气不紧不慢地,而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拔牙的事,我佯作镇静,说:“没有”。我当时心里想:“开出了药物,我可以先不吃,我可以先拿到传染病医院的医生那里,确认下,两种药物是否有相互反应。”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,开始开药,等到医生开药的时候,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,突然开口和医生说:“我还在吃抗HIV的药物。”医生没有听懂,又问了一句:“什么?”她帮边的助理说:“抗艾滋的药物。”医生:“啊”一声。是那种很关怀的语气像是问我又像是感慨:“怎么会这样?”我再次如实地说了我的治疗情况,我说我在规范的治疗,如今体内的病毒已经检测不出来了。医生听了后,回复说:“那很好啊,那很好啊。没有关系,没有关系。既然已经发生了,那我们就接受,况且现在已经治疗的很好了。”然后医生又继续开药了。我看着医生,“没有关系,没有关系”两句话,一直在我耳边回荡,当时的感情不能用喜悦来形容,而是安心,我觉得我在诊室中,被当作了一个人来看待了。我记得当时我从医院出来,天已经黑了,而我全身却是非常畅快的,我的步伐也是轻盈的。回到家里,我还迫不及待地和我朋友分享了这一次没有被区别对待的经历,朋友说:“你真勇敢。”我没有觉得我很勇敢,而我非常感谢这一位不区别对待我的医生。她的两句:“没有关系,没有关系”我至今记得,一直源源不断地为我提供面对其他人群说出:“我是一位HIV感染者”的勇气与力量。
我想一次区别对待,会埋下“恐惧与不信任”的种子;而一次平等对待,会埋下“力量与希望”的种子。我想让更多的医护伙伴们知道:我和其他人群,没有区别,只是一位普通的看诊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