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几年来,在合肥青卫的日常工作中,发现学生感染HIV的情况已经屡见不鲜。2022年1-6月份,我们一共新发现21例在校学生感染HIV。学生病例大多是大学生,然而,也会有那么一两个更小的,还在读高中。近一个月来,小编一直与一个孩子保持沟通,从他确诊开始,目前他已经在服药,特殊之处是,他恰巧处于发展成长的一个关健节点,这个有点单纯又有一点坚强理性的孩子,却在这个年纪承受了大多数同龄人不会遭遇的事情。后来,他写了一篇稿子发给我,从他略显稚嫩而又细腻的笔触所叙述的经历中,我看到HIV对一个低龄男孩所带来的影响,以及他在挣扎之后做出的自我拯救。以下是他的投稿,略有修改。
人生很长,每件事都有不同的选择,每个选择也都有相对应的结果,可是有些结果却无法改变,老师们为了督促我们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,经常说世上没有后悔药,我之前不以为意,经历了一些事后,我深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。
2021年暑假最后几天,刚刚过了17岁生日的我,即将步入高三,因为高三会紧锣密鼓一整年,我想着,趁最后的空闲放松一些,就天天玩手机。出于内心的好奇和对追求刺激的渴望,我同意了和某男生“面基”的请求。他比我大三四岁,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叫什么,他很酷也很关心我,我很快就放松警惕,和他发生了高危行为。现在回想起那一夜,我仍记得当天窗外泛黄的灯光,街道上早已没有行人,月光照进床头,可他一直用手遮挡着脸,这似乎都预示着不好的事情。
过了大概十几天,我感到身体突然不舒服,发低烧,拉肚子,感到非常累,就在家睡觉,妈妈以为我复习太辛苦了,就说你多休息休息吧。躺床上望着天花板,我脑海里不知道怎的突然冒出来一个只听过几次的词“艾滋病”,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那一晚的行为,我开始害怕了,不知不觉身体发抖,浑身汗透。
去网上一搜,发现自己和感染艾滋的症状很像,我立即买了检测试剂,第一次检测是阴,松了一口气。到了12月1日,是艾滋病日,网上到处都有相关报道,我看了以后,才知道HIV的检测还有窗口期,然后我又检测了一次,没想到,这次是两条杠。当时在桌子面前足足站了有5分钟,大脑一片空白,等反应过来之后,泪水不自觉的滚落,嘴里不停地说着“怎么办怎么办”。
我又联系了那个人,我问他是不是有问题,他不但不承认,还污蔑我,说我不洁身自好是被别人传染的,随后把我拉黑了,其实我到现在为止也就只和他一个人接触过,我无助地拿着手机,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。
随后的几个星期里,我魂不守舍,课也听不进去,饭也没胃口吃,家里人问我怎么了,我强颜欢笑说学习压力大,每天半夜偷偷躲在房里哭,第二天又要正常面对父母和老师同学,才几个星期整整瘦了10多斤。后悔自己太轻信别人,后悔自己在应该努力学习的时候心生杂念,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习保护措施。
那一两个月,无比的迷茫,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办,害怕大学不要我,害怕以后找不到工作,觉得未来一篇黑暗,每次想到这些就发抖。看到父母朋友对我的关心,我都无比的煎熬,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和父母说自己的情况。慢慢的,我的话越来越少,整天打不起精神,情绪越来越低落,似乎得了抑郁症,与其同时,成绩也下滑不少。春节过年时,亲戚谈论我以后去哪里上大学,我完全不敢回答,我很担心根本上不了大学。
到了第二学期,我冷静了一些,从网上搜到一些信息,有些信息对我提供了帮助,有些也误导了我。我知道我这样的情况是需要吃药的,但我很担心父母知道,我不想让他们伤心,更害怕被学校知道了会开除我,所以我只能保守这个秘密,让伤痛和恐惧一个人承受,我思考了很久,决定暂时放一段时间,一切等到高考后再说吧!后来我才知道这些担忧是多余的。
我的重心再次回到了学习上来,但是却根本无法忘记自己是一个HIV感染者的事实,想着病毒在自己体内疯狂复制,我在深夜还会觉得脊背发凉。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些艾友,我才发现,原来像我这个年纪的感染者,真的不少,他们大多数的人,也都没有告诉父母。看到其他病友在分享吃药的情况的时候,我想到自己还没吃药,就觉得焦虑。但是学业太紧张了,我不知道吃药后会发生什么,在这个紧要关头,我不能打断它的节奏,只盼着6月7日赶快到来。
考完之后第二天,我联系了合肥青卫,他们帮助了我,很细心又温和地帮着走完了许多流程,其实来到这里之前,我还是非常害怕的,害怕工作人员会歧视我。后来我知道这些担心是不必要的,从确诊到吃药,环节其实还是很多的,但接待我的青卫工作人员,疾控和社区的医生都很随和,让我不那么害怕了,在顶着近40度的高温穿梭于这个城市办手续的时候,每一步都能得到帮助,少绕了很多弯弯,也尊重了我选择不告诉父母的决定。由于我是学生,他们还帮我想办法解决了一些困难,所以真的很感谢,如果不是因为有他们的关心和帮忙,我真的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自己解决。
那几天,我从工作人员那里了解到了更多的关于艾滋的知识和信息,也澄清了一些误区,我意识到自己拖延近一年才治疗,是不正确的做法,但也庆幸自己挺了过来,没有继续等下去,没有放弃自己。关于未来的前途,我也得到了一些中肯的建议,让我多了一些信心。
很快,我拿到了药,三种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药丸,由于还没有收入,我选择了吃免费药,我也知道它可能副作用会大一些,但我只能选择它。吃第一顿药的时候,我百感交集,有点激动,因为终于开始吃药了,还有点伤感,因为可能以后一辈子就要与药物相伴了。吃药后,我告诉了一个病友,他比我大2岁,吃药2年了,他给我一些安慰和鼓励,我心理好受了一些,他分享吃药的后续情况,分享生活中要注意的小事,这一切都让我倍感温暖,以前面对其他病友我有点自卑,因为我没吃药,治疗后,我可以直面自己的状况,慢慢融入到病友的生活状态中,慢慢地和自己的不幸达成了和解。
我的分数出来了,算是正常发挥吧,超过了一本线,家人和亲戚都很高兴。而我却很想哭,回想起自己过去的大半年是怎么过来的,真的不堪回首,因为吃药后我有点晕晕的,我苦笑着说我有点累,想睡会,妈妈还以为我对自己的分数不满意,安慰我说“已经考的不错了”。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我发生的事情,我觉得对不起他们,这个分数算是我对家人的愧疚的补偿和唯一的回报了。在选择学校和专业的时候,我也考虑了HIV这个因素,为了方便治疗,我选择了合肥本市的大学。
再过一个多月,我将正式成为一名大一新生,我还是蛮期待的,尽管我可能一开始就与同学们不同,以后或许也会遇到坎坷,但我已经不惧将来。我会好好学习,将来读硕士读博士,有时间的话,可以做一些兼职,挣一些钱,争取让自己吃更好的药物。我也希望帮助其他和我一样的人。
今天写这篇稿子,不是为了博取同情,我是真的希望,看到这篇文章的朋友可以学会保护自己,特别是年纪还小的男生们,必要的安全知识要具备,该学习的时候学习,不要为了好奇去做危险的事情。对于不幸感染的朋友们,说不抑郁不难过是不可能的,但是人最重要的还是好好活着,尽快走出悲痛,抓紧用药治疗,以平常心态对待,这才是最好的方法。电影《人生大事》中的一句话让我很有感触“人生,除了死,就没有什么大事”,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,我们既然不幸走上了这一条道路,那就好好地走完今后的路,不要埋怨命运的不公,把今后每一件好事都当成上天的恩赐,或许会越来越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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